賀州的三國風雲
胡慶生
核心提示:從賀街鳳凰嶺經壽豐而至于蓮塘炭沖存在一個大型的三國古墓群,這個古墓群綿延數十公裡,地跨蓮塘和賀街兩個鄉鎮。這個古墓群内出土頗豐。但為什麼會有這麼大一個古墓群集中在這裡呢?這主要是與三國孫吳的将軍呂式在賀州建立的平南将軍府有關?平南将軍府的故事峰回路轉。
1980年至1983年,賀縣博物館和自治區博物館的專家們為了解決一個有關于廣西的重大考古問題聚集到了八步區賀街鎮。因為他們發現,在八步區賀街鎮至蓮塘鎮綿延數十公裡的地段上存在一種奇怪的古墓葬型式。這種墓葬有的用亂石砌築墓圹,罕見于廣西其它地方。有的用灰白色而不是青灰色的青磚砌築墓圹。這些古墓中出土的陪葬品帶有濃厚的東漢風格,如大量出現房、井、倉、竈等建築物的陶制模型,還有狗、豬、雞、鴨、牛、馬、羊等家養動物的陶俑。同時每個墓中還大量出土鐵器。但是,細看之下,這裡出土的建築模型與其它地方出土的東漢時期器物大不相同。這裡的全部陶制建築模型都是白泥制成,有些經過燒制,有些沒有燒制,僅是泥坯直接入土陪葬。不象正常的東漢陪葬器,是用雜土制坯,均經高溫燒制成陶。而且這裡出土房模的屋頂特别大,象是茅屋頂而不是正常東漢房模中的瓦頂。大門的門框也凸出在牆壁之外。房子正面的屋檐下還有一個廊台,也是廣西其它地方東漢陶屋上所不具備的。這裡出土的鴨圈,外形象蒙古包。這裡出土的動物俑特别地肥壯碩大。這裡出土的鐵器在墓中的陪葬器物中所占的比例比其它任何地方都高。墓中還時常出土大小不一的無舌銅鈴。
這是東漢墓嗎?為什麼會表現出不同于其它地方的特質來?要揭開這個謎,但靠猜想和推理是無法解決的,隻有靠繼續發掘,直到找到直接證據。皇天不負有心人,專家們在墓中發現了一系列自王莽貨泉以來的大量漢代銅錢。其中有二枚銅錢的錢文為“大泉五百”。這可是三國孫吳的專制銅錢。在所有出土銅錢之中以這兩枚孫吳錢的制作時代最晚,按照以出土器物最晚年代作為古墓年代的考古斷代标準,最終這批頗具特色的古墓就被斷定為三國孫吳的時期的古墓葬了。但是,為什麼在廣西其它地方十分罕見的三國古墓葬群會在賀州有如此規模的分布?這就得說說三國時期的賀州曆史了。
東漢時,賀州屬嶺南交州的蒼梧郡。東漢末年,軍閥混戰,北方戰亂頻發。但由于嶺南地區北隔五嶺,南瀕大海,地域相對封閉,受北方戰火的牽連較小,嶺南社會相對穩定,生産得到較好的發展。因而,誰獲得地廣物豐的嶺南誰就可以從交州獲得大量兵源及财富等戰略物資。甚至還可以借助交州的力量去攻擊敵對勢力。于是,每一個軍閥巨頭都競相染指嶺南交州的管轄權。先是荊州劉表和中央曹操勢力插手交州事務。建安八年(公元203年)曹操唆使交趾刺史張津北攻荊州劉表,為他統一中原效力。時值蒼梧太守史璜死,劉表乃派賴恭為交州牧,吳巨為蒼梧太守,荊州勢力于是滲入交州。接着,曹操又升交趾太守士燮為綏南中郎将,總督交州七郡,在嶺南陪植與荊州抗衡的地方勢力。自此,荊州勢力控制蒼梧,曹操勢力控制交趾,嶺南出現兩個權力中心。
建安十三年(208年),赤壁之戰,嶺北出現了魏、蜀、吳三足鼎立的局面。孫權乘機向交州發展,于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任步骘為征南中郎将、交州刺史。步骘借道零陵,赴蒼梧計殺蒼梧太守吳巨、都督區景,直取南海郡治番禺(今廣州)。211年又将交州治遷于番禺。不僅清除了劉表在嶺南的最後勢力,還迫使曹操所陪植的交趾太守士燮“率兄弟奉承節度”歸附孫權。吳黃武五年(226年),交州刺史呂岱利用交趾太守士燮在90高齡去世的機會,打着“交址懸遠”的旗号,改變建制,表分交州為交、廣二州。即“分合浦以北為廣州,呂岱為刺史;交址以南為交州,戴良為刺史。”同時,“以燮子徽為安遠将軍,領九真太守,以校尉陳時代燮。”這實際上就是要剝奪士燮家族在嶺南的傳統權力。于是士家勢力被激反,士徽拒不從命。呂岱督兵由海道讨伐士徽,斬殺士徽兄弟6人。徹底解決士氏家族稱雄交州的曆史遺留問題。
但是,無論是在中央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獨據一方的荊州劉表或者是後的來的孫吳,他們要越過五嶺把自己的勢力擴展到嶺南,都并須依賴沿南嶺五嶺間各大狹谷所開辟出來的五條大通道:自福建汀州入廣東的循州、梅州為其一,自江西的南安逾大庚嶺進入南雄為其二,自湖南的郴州經湟川進入廣東連州為其三,自湖南道州經賀江進入廣西賀州為其四,自廣西全州經漓江進入桂林為其五。但由于第一道和第二道間有山越的阻擋,實質上發揮主要作用的還是三、四、五這三條通道。而其中的第四和第五道又必須經過賀州。另外,三國時嶺南共有龍編(越南河内)、番禺(廣州)、蒼梧(梧州)三個中心,其中又猶以蒼梧與嶺北的距離最近,是嶺北軍閥進入嶺南最為重要的一個橋頭堡。恰好,賀州又位于嶺北進入蒼梧的交通咽喉之上,因而賀州也就成了中州勢力進入嶺南的重要角鬥場。孫吳黃武五年,也就是在交州牧士燮去世的這一年,為了加強對嶺南的管制能力,孫權還辦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從蒼梧郡中分離出一個臨賀郡(今賀州)來。這樣不僅可以直接削略蒼梧郡的實力,還可以用臨賀郡來制約蒼梧郡。因為有了臨賀郡這塊根據地,孫吳也就獲得了一個打入嶺南交州的楔子。此後,臨賀郡就成了孫吳控制嶺南的一把鑰匙。公元239年也就是赤烏二年,這年的年冬十月,孫吳将軍蔣秘帶兵進入賀州平定夷族的叛亂。其所統領的都督廖式就是因為看到了賀州對掌控孫吳在交州這個大後方的重要性,于是與弟弟廖潛一起殺了蔣秘和臨賀太守嚴綱。在賀州建起了平南将軍府,自封平南将軍,還另外派了自己的親信費揚任臨賀太守。希望建立起一個以賀州為依托的軍閥集團。按照廖式的戰略謀劃,在控制好賀州以後就要繼續控制孫吳進入嶺南的其它通道,阻擋吳軍進入嶺南,進而向西向南蠶食交州,當取得交州的實際控權,壯大了自己的實力之後,再向北與孫吳争鋒。因此他的部隊向北進入了湖南永州,向東進入了湖南郴州。同時還搖動了蒼梧、郁林諸郡。但是,廖式遇到了強悍的對手。在孫吳集團中有一個人對賀州重要性的認識也是十分清醒的。他深知,如果不盡快把這件事解決掉,一旦廖式的勢力坐大,孫吳就不僅要失去交州,還要受到來自嶺南交州、北方曹魏和西南蜀漢等三股勢力的同時夾擊。屆時,孫吳就會岌岌可危。這個人就是當時孫吳的荊州牧呂岱。盡管當時呂岱已是80歲的人了,但兵貴神速,為了不給廖式獲得多餘的喘息時間,呂岱一面向孫權上表請戰,一面在奏章還沒有送達獲得批複之前就開始率部南下,星夜兼程趕往賀州征戰廖式。孫權也是在接到報告後,一面遣使者在後追趕,在行軍路上任命呂岱為交州牧全權指揮戰争。同進又急調唐咨等将率部增援呂岱。但即使是孫吳方面采取了這一系列緊急的應對措施,但由于賀州具備強大的實力,戰争的結束那也是一年多以後的事了。這場戰争之後,孫吳對嶺南的控治獲得了實際性的進展,嶺南在此後保持了連續24年的穩定。直到永安六年(263年),由于吳主孫皓的殘暴,把嶺南交趾部逼反才發生了交趾叛吳歸魏的事件。
嶺南的穩定使孫吳獲得了相對穩定的戰略後方,而嶺南的穩定在很大程度上是借助賀州來實現的。因而,臨賀對孫吳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保存在賀街、蓮塘等地大規模的孫吳時期古墓葬群正是當年孫吳派往賀州屯兵征戰的龐大人口群落所留下的。 (完)
(作者系賀州市博物館館長)